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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丙字铺 发布于2018-10-6 04:51 2006 次浏览 0 位用户参与讨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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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A)
他左手摇着巴蕉扇右手斟满一盅酒端起来呷上一口,夹些咸鸭蛋塞到嘴里,或捏个花生捻去皮撂进嘴里咀嚼,瞅着过往行人和扛着笆斗的乡里农民勿勿地从他面前走过。在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由于走得快步子重,他怕沙石路面上溅起来的灰尘会飘落到酒里菜上,徐干部加大了扇子摇动的频率和份量,又用扇子对着面前的街面横扇了几下,我只穿着短裤的腿上掠过了一阵凉丝丝的风。轻风扇到腿上就像他的耳光抽在了我的脸上。夕阳下他已经喝酒吃饭了,我回家还要拔秧打场哩。我逃也似的躲开街面闪身从松林里的小径回家去。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我们农民的脊梁是想撑起一个民族的,绝不是驮负你们这些“硕鼠”的!我暗自骂着并自责着——我这辈子是绝没有在下半晚就喝酒吃饭的命啰。。
内心没有追求的人虽可怜但是快活;内心多有追求的人虽可敬但是痛苦。
19771021日早晨,生产队打谷场边的高音喇叭突然间炸出了春雷——恢复大学招生考试了。全国统考的时间是1215日。不足两个月。此时,已经着手提干却为了老乡打抱不平而三拳两脚打掉了前程的三哥又复员回家了。在西厢房里,哥俩开始了首轮碰头会。三哥初二没读完就因为文革肄业回乡,只能考大学的文科。我高中阶段担任学校通讯组组长,成天忙于写通讯稿出黑板报出专栏,偏爱文科的我决定也考大学文科。
就在报考结束时间的前一天下午,哥俩到公社胡秘书的办公室正式报考了大学文科。我登记在前三哥随后,希望考试时哥俩同座位或者前后座位便于借光。
文科考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五门课。说是找资料,其实就是高中两年四个学期的教学课本。三哥初中肄业,数学肯定是零分,其他四门课只能看看背背记记,所有的答题完全寄希望于我的借光了,其实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1214日下午认考场了。来到文科考点的实验小学找到教室我俩都傻眼了,一个考场30人,每人一个座位,我在第二组的最后一桌,三哥在讲台边第三组的第一桌。裤裆放屁两岔气。天不助我也!不祥之兆袭上心头。非但没有借到光,反而陡增了无穷大的心理包袱。
一个半月后临近腊八节了,全大队考上的一个大学理科五个中专生陆续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西施余家的弟兄俩一人吃了一个臭鸭蛋。”名落孙山的哥俩就像孙子一样无处藏身了。
底层人具有很多传统的优良品质,也颇多可悲的劣根性的人性的弱点。
快要过年了。一日大雪后,山里的下午五点钟就上黑影子了,三哥把我叫到了西厢房,一盏幽暗的煤油灯下,三哥坐在床上我站在他的面前。他要给我开会了。“明年再干。”三哥低头瞅着床框说,“我初二没念完只能再考文科了,考不上也不丑。”沉默,山雨欲来前的沉默,“你再考不上就丑死了。考大学你把握不大。”我打了个激灵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你考中专。”一听让我考中专,我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我理科不行。再说又考了一次文科了呀?”文科复习已经初见端倪,零起步重新复习初中的数理化,这是战术上的下下策啊。瞧我还有反抗之意,仰面躺在床上的三哥忽地坐起来,拳头一挥用右手的食指指着我的脸吼起来:“你,必须考中专。”吼完又仰面倒在床上。我屁也没敢放一声委屈得鼻子一酸眼水溢出眼眶,抽身退到后院里抱住一棵枣树呜咽抽泣。
人生路虽漫长,紧要处只有几步。一步跨出便决定了一生。
转眼间春节到了。南京师院毕业分配在石家庄工作的二哥回来了。说是回家过年其实是想指导我们磨刀再战。一个人的成长过程真是需要亲人间啦啦队呐喊助威的。大年初一,我鬼使神差偷偷穿上二哥搁在床头且大了一号的黑皮鞋去四叔家拜年,被大人小孩发现后围着圈看耍猴。“皮鞋?那是城里人穿的,那是非农业吃商品粮的人穿的。”在哄笑声中我逃回家甩掉皮鞋埋进被窝哭得就像死了老干妈。
人生一如战场,胜者为王败者算寇,有时候连寇也算不上,委实就是丧家之犬。
这天晚上,三哥再次将我喊到西厢房,命令我“你必须考中专”。就这样,敢怒不敢言的我当晚就将文科复习的全部资料交给了三哥,同时满村庄找寻初中的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五门课本。
我在西厢房的拐角用土坯葵花秸搭了一张泥台子,被三哥强占做了书房,东边娘的床边窗户下有一张高低不平的旧桌子,我别无他选地做了复习的宝地。
第一次考文科的复习内容与初中知识互不沾边,又一次从零开始。许多人到公社县城以外的学校找名师补课了,我的记工员美差舍不得丢掉,就埋头家中白天干活晚上复习。没有任何资料只有教学课本,我就按照顺序从头开始看教材做题目,一遍结束再来一遍。没有纸张做题了,就到供销社三分钱一张买回白纸裁开用针线装订成册一页页一本本做题。开春后倒春寒,三月还下桃花雪,晚上冷啊饿啊瞌睡啊。胡萝卜冷饭团山芋干,舔酸杏啃大蒜嚼辣椒,只要用得上的统统搬出来。强刺激还不行就打桶水将头闷进井水里,凌晨到西山头闭着眼跑步,抱着松树狮吼狼嚎地摇晃,瞌睡极了就和衣歪在床上打个盹。
天热了,山村的草蚊子天一擦黑就成球成团开始赶集了。煤油灯不能扇扇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穿上长褂长裤深筒胶鞋,再用衬衫把头包起来,拧上马灯到小塘前面小庙下打谷场的石磙子上看书做题。
三哥经常用绳子系紧头发吊在房梁上,我多次用缝衣针戳过大腿,强刺激不瞌睡的所有举措就差老虎凳了。多少个半夜时分,爹娘悄悄地到西厢房看着头悬梁的三哥,又到东房间看看用大针戳得龇牙咧嘴的我,急得抖手跺脚抹着泪水嚷起来:“考不上就算啰,不要把两个好好的小孩子搞坏掉吧。”
人争一口气,佛烧一炉香。如果考不上,要那个“好好的小孩子”又有啥用呢?
人生可以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一定要有尊严地生活。没有尊严的活命,即使长命百岁能值三毛钱吗?
1978719日,三哥第二次赶往县城参加了高考。22日下午天早已黑透了,三哥幽灵一样从西山头上悄没生息地回来了,他一言不发直接遛进西厢房躺在床上。山里的蚊子喷脸,张嘴说话时常被吸进嗓子里。娘总说蚊子嗡嗡嗡的开会就像敲锣一样。半个小时后还不见动静,娘让我喊他吃饭。“怎样?”我问。没有灯没有动静。在一片黑暗中只有锣鸣一样的蚊子声在敲打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题目太偏太难,我又不行了。”他微弱的声音从蚊子叫声的缝隙里挤出来。我在床前呆站着。忽然,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借着窗前的光亮我看到他右拳头一挥食指直接指到我的脸前,吼道:“你——必须考上!”说完倒下去又坐起来指着我吼起来:“考不上,你试试瞧!”由于动作太大帐子的绳子断了一根,帐顶的一角耷拉下来,帐顶上经年累月的灰尘呛得人嗓子发麻,成千上万的蚊子被吓得嗷嗷乱叫。我吓得后退到墙根再转身来到后院的枣树下仰望星空瑟瑟发抖。
“考不上,你试试瞧!”考不上就让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啰。干娘大表婶哎,还让我夹到女人堆里干农活去吧,至少可以活命吧?这国家考试又不是买青菜,哪能打保票?因为考试看来我这条小命难保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压之下可出莽汉。
1978725日上午,我背着三哥复员时退了色的黄军包和“考不上,你试试瞧”的死命令去县城参加中考了。走到屋西边小菜园旁的那棵老枣树下,我回过头张大嘴巴望了望土墙茅草屋的大门口,娘正站在大门前的石头台阶上目送我。我突然想起《红灯记》中李玉和被捕前离开家时的唱词了,“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然而,当我转身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心头却涌上来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莫大悲壮。
来到公社大院一看,密密麻麻叽叽喳喳足有200来号考生。一看人多我就发急,转身离开公社大院来到定滁公路的十字路口,正好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豫”牌照空载拖挂货车,车头朝向县城的方向,小店门口买香烟的人可能就是驾驶员。我心血来潮啥也没考虑,趁着没人看到敏捷地从后拖车趴入后车厢躲在一角落。省掉65分钱车票还算包车提前到达。我暗自得意。
汽车启动了。砂石山路不平,空拖的挂车摇来晃去把我颠簸得就像簸箕在簸黄豆。到了桑涧街上向西300米的开阔地,汽车猛然靠右嘎吱一声停在了路边。难道是司机发现了我?这下完蛋了,非把我撂在公路上了。我狗急跳墙翻身下车闪到车的右边。驾驶员拎着一个半圆三角形的红色铁皮桶去沟里提水,看见我后猛地一楞脸拉得老长张嘴吃惊地看着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容不得他提水容不得他问话我先说开了:“师傅对不起,我从岱山爬上你的车,怕你不带我没有打你招呼。”看他刚想说话,我把斜背着的黄军包从屁股右边拽到前面,打开包拿出复习资料举到他面前:“我是去县里考试的,请你……”(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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