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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丙字铺 发布于2020-11-26 16:42 8294 次浏览 0 位用户参与讨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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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丙字铺 于 2020-11-28 08:19 编辑

《泉坞山夜话》(37——A)


《狗日的孔方兄》


下午与友人微信,微到了钱事,陡然又踢到了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处女地。
今夜又一次、又一次想起来了——
孔方兄,你这狗日的东西!

1963年腊月初三,漂泊大半生的父母揣着“落叶归根”的念想,租用一只小帆船,载着全部家当,
从扬子江的“油坊港”起锚,带着三姐背着我和小弟,告别了江苏扬中县油坊桥镇,
来到了岱山脚下的西施小村庄,临时借住在周木匠家丢弃的四小间带拐角厢房的土墙茅草屋里——
没有门,没有窗,有的只是满地农人路人的大小便,
还有全部墙跟就像是被机关枪扫射过的大小不等的大窟窿小眼的老鼠洞。
两年前,忍受不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孤寂和贫寒,周木匠一家告别了这个茅草屋,
迁居到往南十来华里的滁县(滁州)大柳镇街上了。好在一年前,
老李带着两个儿子从当兵多年的湖南湘乡回来,定居在了周木匠家东山墙搭界的三间同样的土墙茅草屋里。
寂寞比死亡更可怕。
贫穷比寂寞更可怕。
几天以后,安顿好了桌椅板凳坛坛罐罐,父母前往两百米外东施大村庄的四叔家。
听说东施的王家闲置了三间齐腰高的三间砂土墙壳廊,再垒砌米把高,再用山檀树棍做椽子房梁,
再苫盖上山茅草,就可以栖身为家了。这个大户家毕竟人多些,生来乍到大山窝,
孤寂恐惧的灵魂流放感觉肯定会好一点。据说40块钱就可以买了。
四叔是国家最低领导人的生产队长,想必主人会面子里子一齐给足的,他领着父母来到王家。
因无力全款购得,表明分三次付清40块钱,得到王家老奶奶的坚决反对——
你们家穷成这样,还分三次,到猴年马月才能还得清?!
“走!”生性不愿忍受屈辱的母亲,眼水哗哗涌出眼眶,甩开腰间围裙包着的冻手,冲出了王家。
回到西施小村庄,父母割山草堵窗户,砍山树棍挤扎成门,和泥土堵平墙跟所有老鼠洞的“机枪眼”,
开始了与孤寂与贫穷与“西施”美名同步的生存抗争。
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过年了,母亲带着三姐去池河镇上赶集,路过七里河村庄时,
来到做裁缝的三叔家,准备借点钱买点年货。
“我们这块,都是自家种菜,哪有买着吃的?”三婶说。
“他三婶啊,我们不是才搬来几天吗,冰天雪地的,哪管种菜哟。”母亲强词夺理。
母亲接过三叔递过来的三块钱,去池河集上买了点青菜豆腐,
下半晚才空着肚子一路流泪回到了西施小村庄。


1978年10月6日早晨7点钟,我揣着“文革”后恢复高考第二年的师范录取通知书,
连同“农转非”户口的三级证明,掮着行囊,告别了大岱山,告别了西施小村庄,
告别了仅有我一个男人的农活组的全体妇女同志们,上学去了。
这一年,早我半年招工到“建筑公司”的高中同学老Z,被集体派驻到淮北技术培训,
听说我“干上了”上学了,专程在晚自习时找到了我。
当家乡没通电还在点着煤油瘪子的他看到我在7个40瓦灯管的教室里啃着嚼着仓颉创造的汉字时,
我瞅见了他的眼角“男儿有泪也轻弹”,
我看到了他嘴角流下的丝丝缕缕的黏黏浓浓的哈喇子。

两年后,Z同学在建筑公司开始承包工程盖楼房,我被分配在县城西郊的中学里。
家贫人丑职业孬,适龄女子就像开会讨论过的一样,预备齐没人嫁与我,
县城里的人又十分排斥俺们这些个“乡里人”,课余时间无事可做,
我俩就“同是天涯沦落人”“狼羊也能有恋情”地经常厮守了。
说是厮守,其实是我熬得咽口水,进城到他那里蹭一顿“徐道成”(卤老鹅)。
从1980年暑期开始,我俩的见面交往远远多于亲兄弟——
40来年的往来,我们有了“抓钱不数”的超越血缘关系的情意。

Z同学盖的大楼越来越高越来越多,腰包里“人民的币”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正比了。

在站腻了三尺讲台的十年后,1990年10月30日下午,我被调到定城区委区公所执行三项任务——
第一是不完不了地写那些不腥不臭不咸不淡不伦不类的扯淡材料,第二是喝酒,第三是醒酒。
撤区并乡后,我不仅真正成了一名在岱山脚下就无数次羡慕得大半死的“公社干部”,
还头戴党委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官帽,抽屉里锁着红赤赤的两枚大印章。
为此,求我办事的单位和人,用岱山的方言讲——屡屡叫。
四周的县城的大小饭店就剩下桌椅板凳腿没吃掉,酒醉饭饱后签字走人,多数情况下字也不签,
一年半载时,饭店老板捧着一大沓饭局账单让我签字。
我傻D一个,从来不会讲“到我家去签”、“这咱捞不到”等话外音,
还自鸣得意于自己的书法功底不孬,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炫耀自己三个字的名字龙飞凤舞一笔写成,
饭店老板轻巧巧地再让乡长签字,直接到财政所拿钱。
土地所郭所长,隔三差五捧着一大摞购买土地的“申请表”让我盖章,
我打开抽屉掏出大印和印泥递给郭所长自己盖,
利用他盖章的时间,我继续一边醒酒,一边又想着“中午(晚上)的酒局在哪搞,再把哪个干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年趁机搞三块地,现在,我就可以是“私家土地所长”到处去贩卖地皮。
(下接37——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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